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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 -10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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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辭覺得自己就像一只驚弓之鳥。

自從那次無意中聽到吳天從那番令人不寒而栗的話後,他就對秦晟這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產生了畏懼之心。在他心裏,秦晟是比秦頌還要可怕的存在,雖然秦頌霸道蠻橫,但至少他不會輕賤人命,而秦晟則完全就是一個食人魔般的存在,只是聽到他的名字就讓人發抖。

宋辭不想死。

他的生活才剛剛有了色彩,他舍不得李焲。

然而沒有人能庇護他,他只能自己保護自己,他甚至連反擊的能力都沒有。

放學後,宋辭和任思凱一起車棚取車,他們約好了要去醫院看錢志耕。

出校門的時候,宋辭卻意外地看到了李焲。

宋辭把車停在他面前,“你怎麽來了?”

李焲說:“我來接你。”

宋辭面露難色,“可是我和思凱約好了要去醫院看我同桌。”

李焲說:“我和你們一起去。”

不等宋辭說話,任思凱率先說:“那你們兩個一起去吧,其實我還有別的事要做。”

宋辭只好說:“那好吧,我看過錢志耕後給你打電話告訴你情況。”

“好的。”任思凱朝他揮揮手,笑著說:“再見。”

任思凱騎車走了,宋辭笑著對李焲說:“上車,今天我載你。”

李焲有點兒遲疑,因為這樣的體位實在有點兒折磨人,但他還是擡腿坐上去了,並盡量不貼到宋辭的身體。

電動車駛進擁擠的車流裏。

因為橫對校門口這段路人多車多,宋辭騎得很慢,而且走走停停,李焲便趁機和他說話:“以前沒怎麽聽你提起過這個新同桌,他叫什麽名字?”

“他叫錢志耕。”宋辭說:“因為升高二之後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拍戲,和他的相處其實不算多,但他人挺好的。”

李焲說:“他生了什麽病?”

宋辭遲疑了一下,說:“我也不清楚,應該是腸胃之類的毛病吧。”

李焲趁機教育他:“所以一定要按時吃飯,腸胃一旦壞了就很難再養好。”

宋辭乖巧點頭,“嗯,知道了。”

過了這段擁堵不堪的窄路,車流變得順暢起來,宋辭開始提速,李焲便不再和他說話,免得他騎車分心。

到了醫院,他們去護士站咨詢:“你好,請問今天下午從弘德高中送來的那個學生在哪個病房?名字叫錢志耕。”

護士在電腦上查了一下,說:“在506,你從那邊坐電梯上五樓就可以了。”

宋辭說了“謝謝”,順著護士手指的方向找到電梯,和李焲一起上五樓。

剛出了電梯,就撞上了東方語。

宋辭忙問:“老師,錢志耕怎麽樣了?”

東方語說:“他沒事了,不過還沒醒,在病房裏躺著,他父母在照顧。”

宋辭又問:“他到底生了什麽病?”

東方語神色微變,但很快就恢覆了正常,說:“醫生說是急性腸胃炎,不算什麽大病,他在506,你去看他吧,我還有事要先走了。”

宋辭說:“好的,老師再見。”

宋辭知道,東方語在撒謊。他得過急性腸胃炎,知道急性腸胃炎發病時是什麽樣子,絕不會有口吐白沫、痙攣抽搐這樣的病癥。

他也知道,東方語為什麽撒謊。如果他之前的猜測屬實,錢志耕是喝了摻毒的酸奶才病倒的,那麽投毒可是故意殺人,尤其還發生在全是資優生的實驗班,這樣的惡性事件一旦曝光一定會成為新聞熱點,而且必然會對弘德高中的形象造成重創。東方語作為在弘德任教二十年的資深教師,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。

這件事最終的結局,只能是不了了之。

宋辭和李焲一前一後走進病房。

錢志耕雙眼緊閉躺在病床上,臉色蒼白如紙,嘴唇也沒什麽血色。

病床邊坐著一對中年男女,相比就是錢志耕的父母,正憂心忡忡地註視著他們的兒子。

宋辭上前打招呼:“叔叔阿姨好,我是錢志耕的同桌,我來看看他。”

錢母站起來,強自笑了笑,說:“你是宋辭吧?”

宋辭點頭。

錢母說:“志耕經常和我們提起你,說你長得好看,學習也好,今天一見,果然一表人才。”

錢父嗔怪地看了妻子一眼,說:“凈扯些沒用的。”他轉向宋辭,“東方老師跟我們說了,志耕病倒的時候是你把他背到醫務室的,還叫了救護車,真的非常謝謝你。”

宋辭說:“都是我該做的——志耕到底生了什麽病?”

夫妻倆對視一眼,錢父說:“急性腸胃性。”

看來東方語已經和他們通過氣了。

宋辭說:“現在應該已經沒事了吧?”

錢母點頭,說:“今天住院觀察一天,如果沒有大礙的話明天就可以出院了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宋辭說:“那我們就不打擾他休息了,叔叔阿姨再見。”

夫妻倆答應著,送他們出了病房,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,才轉身回去。

離開醫院,李焲問:“餓了吧?”

宋辭說:“有點兒。”

李焲說:“今天是元宵節,不做飯了,我們下館子去。”

於是他們尋了一個小飯館,撿了一個安靜的位置,點了幾個愛吃的菜,邊吃邊聊。

等宋辭吃飽放筷,李焲終於問出那個在腦海裏盤旋了一個下午的問題:“為什麽不告訴我秦頌是燦星傳媒的老板?”

宋辭正在喝茶,聞言一頓,放下茶杯,垂著眼睛說:“是任思凱告訴你的吧?”

“嗯。”李焲一邊小口吃菜一邊說:“他還說秦頌是他的舅舅。”

宋辭擡眼看向李焲,說:“我當初是被隋有彬導演介紹進燦星的,我也是簽約之後才知道秦頌是燦星的幕後老板。”

李焲沈默片刻,說:“為什麽不告訴我?”

宋辭說:“我不告訴你是不想讓你擔心。”

“不想讓你擔心”是一個令人十分無奈的理由,既無法坦然接受,又不能責備。

可是,就算宋辭告訴他,他又能做什麽呢?

他什麽都做不了。

李焲喝了口茶,說:“他有沒有……騷擾你?”

“沒有。”宋辭說:“我不是在拍戲就是在上學,連公司都很少去,幾乎沒和他碰過面。”

李焲還有許多問題想問,但最終都化作了一聲嘆息。

他說:“以後不管什麽事都不要再瞞著我,好嗎?”

宋辭乖巧點頭,說:“好。”他突然想起什麽,說:“我給任思凱打個電話。”說著,他拿出手機,解鎖撥號,過了好一會兒電話才撥通,“思凱,我去看過錢志耕了。”

任思凱問:“他怎麽樣?是食物中毒嗎?”

宋辭說:“是急性腸胃炎,已經沒有大礙了,明天應該就能出院。”

任思凱說:“你看我說什麽來著,他一定會沒事的。”

宋辭說:“嗯,我沒別的事了,明天學校見吧,拜拜。”

任思凱說:“明天見,拜拜。”

掛了電話,任思凱重新騎車上路,沒多久就抵達了目的地——秦頌的別墅。

他從小學開始就在這座別墅裏玩耍,這兩年來得少了,但秦頌依舊專門給他留了房間。

任思凱剛進門,就有下人迎出來,“思凱少爺。”

他問:“我舅舅呢?”

下人答:“先生在餐廳吃飯。”

任思凱說:“你忙去吧,我自己去找他。”

說罷,任思凱徑自朝著餐廳走去。

燈火通明的餐廳裏,可供二十人用餐的長桌上擺了許多精美菜肴,桌前卻只坐了秦頌一個人,默默地享用著晚餐,吃兩口菜便喝一口紅酒。

見到任思凱進來,秦頌臉上浮起一抹笑意,說:“你來得正好,陪我一起吃飯。”

任思凱在他右手邊的位置坐下,立即有人擺上碗筷。

秦頌喝口酒,問:“跟你媽說要來我這兒了嗎?”

任思凱有氣無力地說:“說過了。”

秦頌挑眉看他,“怎麽了?沒精打采的。”

任思凱和他對視,說:“舅舅,我有件事想問你。”

秦頌說:“和宋辭有關吧?”

任思凱訝然道:“你怎麽知道?”

秦頌笑了笑,說:“如果不是因為宋辭,你怎麽會一放學就急火火地往我這兒跑?”

任思凱不說話了。

秦頌放下筷子,拿起餐巾擦嘴,說:“你知道你多久沒過來了嗎?一年了。自從你認識宋辭之後,就再沒來過這兒了。”

任思凱有些羞愧的低下頭,說:“不是因為宋辭,我只是……只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你帶回來的那些男人。”

“不要拿我當擋箭牌。”秦頌說:“自從你說過不喜歡我往家裏帶人之後,我就再也沒有那麽做過。”

任思凱的頭垂得更低了,小聲說:“對不起……”

秦頌訓他:“把頭擡起來!”

任思凱立即挺胸擡頭。

秦頌說:“說吧,什麽事?”

任思凱深吸一口氣,說:“我今天聽別人說了一件事,雖然我不相信,但還是想找你確認一下。——舅舅,你喜歡宋辭嗎?”

秦頌目光沈沈地看著他,說:“喜歡。”

他說得簡短又有力,任思凱聽清了,但他卻又忍不住懷疑自己聽錯了。

良久,任思凱問:“是把他當作我的同學和朋友的那種喜歡嗎?”

“不是。”秦頌表情不變,“是把他當作漂亮男孩的那種喜歡。”

任思凱瞪視著他,久久說不出話來。

秦頌也不催他,無視他臉上毫不掩飾的驚痛,悠然自在地喝著酒。

“從什麽時候開始的?”任思凱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。

秦頌說:“從你認識他之前開始的。”

任思凱這才恍然記起,秦頌的確是在他之前宋辭的,他那時候還問過宋辭他們是怎麽認識的,但宋辭沒有明說,只說是在打工時認識的。

任思凱的眼裏積聚起憤怒,“所以你當初才一直勸我和宋辭分手?”

秦頌說:“我勸你和他分手是為了你好,你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,和他在一起受傷的只會是你。”

“你才不是為了我!你是為了你自己!”任思凱覺得委屈又憤怒,“宋辭和我分手,也是你的功勞吧?”

秦頌面無表情地說:“那是他自己的選擇,他在前途和你之間選擇了前途,這不能怪我。”

任思凱感覺到尖銳的疼痛,仿佛心臟上插了一把刀。

這把刀是他最親愛的舅舅親手插-進-去的。

任思凱哀切地說:“舅舅,算我求你,放過宋辭吧,把他還給我。”

“小凱。”秦頌還是放軟了語氣,面對任思凱,他終是硬不起心腸,“就算沒有我,宋辭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的。”

任思凱急切地說:“不是這樣的,宋辭說過,當我們實現理想的時候,如果我還喜歡他,他就會和我在一起。”

秦頌嗤笑一聲,說:“傻孩子,這只是一句安慰你的空話罷了,這你也信。”

“我信!”任思凱語氣堅定地說:“而且我也正朝著這個目標不斷努力著。”

秦頌搖頭笑笑,沒說話。

任思凱懇切地說:“舅舅,我真的很喜歡宋辭,而且只喜歡他一個人,你就把他讓給我吧,說實話,你身邊從來就不缺愛慕你的人,你隨便挑隨便撿,又何必跟我搶呢?”

“小凱,不管你想要什麽舅舅都能給你,但唯獨宋辭不行。我還是那句話,他不適合你,他會傷害你,而且……”秦頌似乎有點兒難以啟齒,頓了頓,才接著說:“我很喜歡宋辭,是真正的喜歡。”

“你撒謊!”任思凱說:“這些年你身邊的人流水似的換,你真心喜歡過誰?一個都沒有!那些人對你來說,就是一件玩具,玩膩了就毫不猶豫地丟掉。我決不允許你讓宋辭淪落到那種境地,他那麽驕傲,根本受不了那樣的侮辱!”

秦頌不怪任思凱不信。

很多時候,就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喜歡上宋辭了。

任思凱越說越激動,“你現在對我做的,和當年外公對你做的有什麽不一樣?!外公搶了你的男朋友,你捅了他一刀,你又想把我逼到什麽地步?”

話一出口,任思凱既後悔又害怕。

秦頌有一個誰都不能觸碰的禁忌,就是十五年前和外公秦晟的那一段慘烈往事。凡是觸碰這個禁忌的人,都不會有好下場。

任思凱話音剛落,秦頌揚手就扇了他一巴掌,吼道:“你給我閉嘴!”

任思凱被這一巴掌扇蒙了。

從小到大,秦頌都是把他捧在手心裏疼的,比他爸爸還要疼他,要什麽給什麽,沒罵過他一句,沒動過他一根手指頭。可今天,秦頌卻如此用力地扇了他一巴掌,左臉火辣辣地疼,卻不及心疼的千分之一,方才的那點兒後悔也被這一巴掌扇沒了。

其實揚手扇下去的瞬間秦頌就也後悔了,當看到任思凱左臉上隨即浮起的手指印時,後悔到達頂點。

但憤怒依舊存在,令他的胸膛劇烈起伏,緊攥的拳頭上青筋暴起,他嘶聲說:“我一定要殺了徐東卿這個臭傻逼!”除了徐東卿,任思凱不會有知道那件事的第二個渠道。

“你應該殺了我才對!”任思凱破釜沈舟,“只要我還活著,就絕不會讓你得到宋辭!”

撂下這句狠話之後,他覺得已經沒有在這裏呆下去的必要,扭頭就走。

“你給我站住!”秦頌高聲命令。

任思凱充耳不聞,大步向前。

秦頌立即揚聲喊:“秦風、秦雷!”

話音剛落,不知從哪兒竄出來兩個彪形大漢,小山一樣攔住了任思凱的路。

任思凱喝道:“讓開!”

但很顯然,秦風、秦雷並不服從他的命令,兀自站在那兒巋然不動。

秦頌緊接著開口,“把他帶到他的房間去,沒有我的允許不準他踏出房間一步。”

秦風、秦雷齊聲應“是”,然而一左一右架著任思凱走了。

任思凱一面劇烈掙紮一邊大喊:“你這是軟禁!是犯法的!”

秦頌並不是想軟禁他,他只是擔心任思凱情緒激動騎車會出事。

他端起紅酒杯,湊到唇邊,頓了片刻,終究沒有喝,驟然揮手把紅酒杯砸到墻上,紅色的液體潑灑出去,順著光滑的墻壁往下流,斑斑駁駁。

這還不夠,他嘶吼著把餐桌上的杯盤碗碟統統掃了下去,叮咚咣啷的聲音接連響起,特別刺耳,甚至在空曠的餐廳裏蕩起回聲。

秦頌頹然的站在水晶吊燈下。

一向挺直的背脊微微佝僂著,在地板上投出一片孤零零的陰影。

第二天中午,宋辭接到了錢志耕的電話。

他拿著手機走出教室,來到沒人的走廊盡頭,問:“你出院了嗎?”

錢志耕聲音虛弱地說:“嗯,上午出的院,不過還要在家休養兩天。我打電話就是想謝謝你救了我,聽說是你一路把我背到醫務室的。”

“都是我應該做的。”宋辭頓了頓,問:“你喝了我給你的那瓶酸奶,對嗎?”

“你果然已經猜到了。”錢志耕說:“我爸媽收了學校的封口費,承諾一個字都不能說出去,但我覺得你必須知道這件事的真相。我並沒有得急性腸胃炎,而是中毒了,有人在那瓶酸奶裏投了毒。而且,我大概知道投毒的人是誰。”

? 宋辭驚訝:“你知道?是誰?”

“我只是猜測,並沒有證據。”錢志耕說:“昨天中午,我去食堂吃飯,剛下樓卻發現忘了帶飯卡,只能回教室去取。我從教室後門走進去的時候,正好看到董百川站在你的課桌旁邊,在翻你桌上的作業本,看見我進來,他就默默地走開了。當時教室裏只有他一個人,我也沒多想,拿上飯卡就走了。那瓶酸奶就是你去吃飯的時候有人放到你課桌裏的,對嗎?”

“對。”

“所以,我猜測那瓶酸奶就是董百川放進去的。”

宋辭說:“可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呢?我根本不認識他。”

錢志耕說:“我前陣子看過一條新聞,一個高三學生嫉妒同學成績好,用水果刀在同學身上連刺六刀,殘忍地把他殺害了。人心隔肚皮,誰都不知道別人心裏是怎麽想的。”

宋辭說:“可是他的成績比我好。”

“但你一直在進步,還是在很少上課的情況下,我昨天還說呢,如果不是因為拍戲耽誤學習的話,你一定能超過董百川成為全校第一,可能董百川也感受到威脅了吧”錢志耕突然嘆了口氣,說:“其實董百川身世挺可憐的,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死了,是他奶奶靠撿破爛把他養大的,高一的時候他奶奶撿破爛的時候被車撞了,肇事司機又逃逸了,因為沒錢交手術費,他奶奶在醫院躺了兩天之後就死了,董百川成了孤兒,完全依靠貧困生補助和全校第一的八千塊獎學金上學和生活。他應該是害怕你搶走全校第一,那樣的話他就得不到獎學金,連生活都會成問題。”

的確很可憐。

宋辭說:“但這並不能成為他害人的理由。”

錢志耕說:“醫生說了,酸奶裏攙的毒-藥劑量其實不大,基本上沒有致命的危險。所以,董百川很可能並不想害你的命,只是想嚇嚇你或者讓你生病沒法學習之類的吧。但不管怎麽說,他做出這麽可怕的事都是不能原諒的,可學校又不讓聲張,我們也不能把他怎麽樣,只能靠你自己多加小心了,以後那些塞到你課桌裏的吃的喝的就扔了吧,誰知道董百川會不會再投一回毒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宋辭說:“那你好好休息吧,我掛了。”

結束通話之後,宋辭回到教室,坐在座位上沈思了一會兒,問旁邊的女同學:“董百川坐在哪兒?”

女同學微微紅了臉,說:“第二排穿校服的那個就是。”

宋辭擡眼看過去,第二排只有一個穿校服的。

弘德高中的校服十分難看,因為學校沒有要求學生必須穿校服的硬性規定,所以穿校服的學生極少。

宋辭向女同學說了聲“謝謝”,起身走到董百川的課桌前,低聲說:“董同學,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?”

董百川正低著頭奮筆疾書,聽到宋辭的話,停筆擡頭,神情漠然地看向他。

宋辭原以為董百川是個面黃肌瘦的男生,可他完全想錯了,董百川劍眉星目,挺鼻薄唇,長得十分英俊。

“有事嗎?”董百川冷淡地問。

“到外面說吧。”

宋辭率先出了教室,董百川遲疑片刻,起身跟上。

董百川默默地跟在宋辭身後,下了教學樓,一路來到一片小竹林,竹林旁邊立了幾張石桌石凳,兩個人面對面坐下來。

微風吹拂,竹枝搖曳,沙沙作響。

宋辭從口袋裏掏出十塊錢,遞給董百川,“那瓶酸奶的錢。”

董百川靜靜看著宋辭,不伸手接,也不說話。

宋辭便把錢放到桌子上,輕飄飄的紙幣轉眼就被風卷走了。

“你不該那麽做的。”宋辭說。

董百川依舊面無表情地沈默著。

宋辭卻並不在意,徑自說:“這次期中考試,我一定會竭盡全力,全校第一必須是我的,獎學金也是我的,我要把你踩在腳下,讓你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。”

董百川忽然笑了笑。

他的笑仿佛覆著一層冰霜,連最暖的陽光都化不開。

他把雙手交握放在石桌上,終於開口:“你休想。”

宋辭看著他,說:“只要我想要,我就一定會得到。”

“自以為是。”董百川譏諷道。

宋辭說:“你敢不敢和我賭一把?”

董百川輕蔑一笑,說:“賭什麽?”

“就賭誰能拿到全校第一的位置。”宋辭說:“如果這次期中考試我全校第一,你就要跪在我面前為你所做的一切道歉。”

董百川說:“如果你輸了呢?”

宋辭說:“我不可能會輸。”

董百川說:“如果你輸了,就把昨天的事爛在心裏,不能告訴任何人。”

宋辭說:“你怕了?”

董百川冷笑,說:“沒錯,我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你。”

宋辭沈默片刻,說:“我做了什麽,讓你這麽恨我?”

董百川目不轉睛地,眼神鋒利如刀,“你錯了,我不恨你,一點也不。對我來說,你只是一塊絆腳石,誰會傻到去恨一塊石頭呢?”

宋辭竟覺得他說得十分有道理。

談話到此結束,董百川率先站起來,頭也不回地走了。

宋辭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出了一會兒神,回教室的路上,他接到鄭直的電話。

“宋辭,這會兒是午休時間吧?”

“對。”

“我在你們學校門口,你出來一趟吧。”

“好,我現在過去。”

出了校門,宋辭看到鄭直的車,走過去打開副駕駛的門,矮身坐進去,“鄭哥。”

鄭直笑著說:“好久不見,這段時間過得好嗎?”

宋辭點頭,“挺好的,你呢?”

鄭直說:“我也挺好的,趁著這段時間沒什麽工作好好陪了陪女朋友。”

宋辭第一次聽鄭直提起女朋友,卻也沒有多問,他不喜歡八卦別人的私生活。

“我今天來找你主要有兩件事。”鄭直接著說:“第一件,我接到了一個代言邀約,你絕對猜不到是什麽產品。”

宋辭配合地問:“是什麽?”

“口紅!”鄭直笑著說:“我還從來沒有見過請男明星代言口紅的。”

宋辭想起上次綠山小館的事,也很莫名其妙,於是問:“他們是不是弄錯了?”

“沒有,我再三確認過了。”鄭直說:“這支口紅是知名化妝品品牌美人堂即將推出的新品,美人堂的品牌推廣經理是隋有彬導演的忠實影迷,看完《瓶中閃電》的預告片後對你印象深刻,挑選新產品代言人的時候覺得你的形象特別合適,於是就提出合作。”

宋辭說:“他們知道我在電影裏是男扮女裝吧?”

“知道。”鄭直說:“事實上,拍廣告的時候也需要你扮女裝,你可以接受嗎?”

宋辭點頭,“這倒沒問題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——說起預告片,我突然想起來,《骸骨與砂糖》的預告片也曝光了,因為是張煜城主演又是同性題材,關註度和討論度都特別高,預告片剛曝光兩天點擊量已經高達五千萬,網上也出了很多新聞,熱度相當高,這部電影極有可能會大爆。”

“什麽時候上映?”

“也是暑期檔,八月八號。”鄭直回憶了一下,說:“《瓶中閃電》是七月二十二號上映,和《骸骨與砂糖》的上映期有重合,到時候兩部電影同時在檔,這是很多當紅演員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。”

宋辭說:“我在《瓶中閃電》裏是個只有幾場戲的小配角,這部電影和我基本沒什麽關系。”

鄭直聳聳肩,笑著說:“不管怎麽說,我還是很期待七月的到來。”

宋辭說:“這就是你要和我說的第二件事嗎?”

“不是。”鄭直欠身從後座把公文包拿過來,從裏面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宋辭,說:“這是一份劇本大綱,是部電視劇,名字叫《盛勢》,是之前和你合作過《旋轉木馬》的制作人喬亞敏的新劇,定位是‘古裝穿越權謀奇情偶像劇’,你是男主角。”

古裝劇?

宋辭第一次接觸,覺得十分新鮮。

宋辭翻看劇本大綱,鄭直繼續說:“我給你大致講一下劇情。陳臣是一個三十歲出頭的警察,在一次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中槍身亡,死後靈魂穿越到一個架空朝代的廢太子身上,也就是這部電視劇的男主角,名字叫蕭文欽,十八歲,皇帝的嫡次子,被自己的親兄弟陷害導致被廢,幽禁東宮。陳臣穿越到蕭文欽身上後,不甘心被幽禁,於是一步步重奪太子之位,最後成功繼承皇位。雖然這樣講起來有點兒幹巴巴,但其實劇情還是很跌宕起伏的。這兩年穿越劇大火,但基本都是女性穿越到古代談情說愛,男性穿越的宮廷權謀也算是獨辟蹊徑了,而且我一直都覺得你的古裝扮相一定非常出眾,這部劇很值得接,你覺得呢?”

“當然要接。”宋辭說:“我沒有挑三揀四的權力。”

他還差五百五十萬才能完成為燦星賺一千萬的目標,只要能賺錢,他什麽都接。

“好。”鄭直喜笑顏開,“我等會兒就給喬亞敏回覆。”

宋辭看了看表,說:“上課時間快到了,鄭哥,我得回去了。”

鄭直忙說:“行,你回去上課吧,記得一定要保持開機,過兩天可能就要忙起來了。”

“好。”宋辭說:“鄭哥再見。”

“再見。”

鄭直有些興奮。

這是他成為宋辭的經紀人後接的第一份工作,只許成功不許失敗。

他先是給美人堂那邊回電話,表示宋辭願意接拍口紅廣告,又約了時間談代言費,結束通話之後又給喬亞敏打電話,說宋辭看過劇本大綱後非常感興趣,而且特別感謝她的提拔和栽培,約好時間簽約之後,喬亞敏說:“我跟你打聽個八卦,你可要實話實說。”

鄭直十分正直地說:“喬姐,你真問錯人了,我對八卦一向沒什麽關註。”

喬亞敏卻直接問道:“你們秦總和宋辭發展到哪一步了?上床了嗎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鄭直實話實說:“但以我對宋辭的了解,他不是那種人。”

喬亞敏問:“不是哪種人?”

鄭直有些難以啟齒,但還是硬著頭皮說:“不是那種靠出賣肉體上位的人。”

喬亞敏說:“賣肉怎麽了?有些人想賣還賣不出去呢。算了,我跟你一個小經紀人扯這些沒用的幹嘛。後天上午九點帶宋辭來簽約吧,就這樣,掛了。”

結束通話,鄭直在車裏傻坐了一會兒,開車走了。

鄭直卯足幹勁,很快就把廣告的事情談攏。

第二天下午,鄭直接上宋辭一起去廣告公司簽約。

簽約完成,宋辭拿到廣告腳本,看過之後頓時有些傻眼了。

廣告片長三十秒,宋辭要做的只有一件事——和八個不同的男人接吻。

他突然就有些後悔接拍這個廣告了。

但合約已經簽了,再後悔也沒用。

鄭直見他表情有異,於是小聲問:“怎麽了?”

宋辭搖頭,微笑著說:“沒事。”

廣告公司的負責人是個看起來十分精明的男人,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,笑著問宋辭:“是不是覺得有點兒接受不了?”

宋辭沒說“是”也沒說“不是”,只是說:“這種尺度能在電視上播出嗎?”

男人說:“這是美人堂的市場總監提出的創意,一開始我們也覺得尺度有點兒大,可能播不了,但他說我們只管拍好就行,能不能播出不用我們操心,我們也只好照辦。”

宋辭還能說什麽呢?

他也只能照辦。

只是希望李焲不要看到這則廣告才好。

負責人又說:“拍攝日期定在情人節那天,具體時間我會再通知你們的。”

情人節?宋辭心中忽然一動。

從前,情人節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,可現在,一切都不一樣了。這是他和李焲在一起之後的第一個情人節,也將是他這輩子過的第一個情人節,他必須得好好想想怎麽過。

一切談妥之後,宋辭和鄭直離開。

坐電梯下樓的時候,宋辭十分意外地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——綠山小館的董事長宋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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